“闪存盘之父”邓国顺:利用规则出击

    他用一个状如拇指大小、不足20克的白色小玩意,让电脑软盘“下岗”,因为这个小玩意相当于几百个常用的电脑软盘。他就是邓国顺。

    尽管邓国顺脸庞圆满,尽管邓国顺字迹圆润,但不要忘记,他是湖南人,血液里滚着绵绵的辣气。

    一个深谙游戏规则的人,最先死的一定不会是他。如果这个人在游戏中从不给自己留任何退路,那么他也不会让对手留有退路。关于邓国顺,有不太明朗的色彩。提起坊间盛传关于邓国顺“虚假入资”的官司,面前的邓国顺气定神闲,很不经意地笑了,用一句“这是中伤”轻轻带过,让人有无尽的遐想:虚晃一枪,还是君子坦荡荡?不过,有一点是确定的。USB闪存盘的侵权纷争让人们看到了一个海归人的见识。邓国顺经得起风浪,他就是那个手里早就抓住了游戏规则然后静静等着你来犯规的人。

    没有退路

    邓国顺走过的路是一条笔直的直线。从读书到创业,他都心无旁骛,不习惯给自己留有任何回旋的余地。在他看来,人生只有一个方向,并且没有退路。

    ??你出生于1967年的湖南农村,那是一种怎样的成长环境?

    邓:小的时候在农村很穷,有时候吃饭都吃不饱,只能吃青菜,饭里面还要掺红薯,能在刚收割完的时候吃上不掺红薯的饭是件太高兴的事情。上学时,早上要干点活才去上课,晚上要干点活才能睡觉,放了假还要种田,实在很辛苦。我觉得我不能一直这么辛苦下去,于是努力读书。穷的地方惟一的出路就是读书,在湖南这个地方就是要读书。所有人包括父母、邻居都是这样想的。

    而幸运的是我赶上了好时机。我属于20世纪60年代后半段的那一辈人,读四年级的时候“文化大革命”已经结束了。那个时代带给我的印象与影响是微乎其微的。1977年高考恢复,1979年改革开放,我中学毕业的时候已经是1982年,1985年我终于考上中山大学。我们家里一共五个小孩,我排行第四。我的一个哥哥两个姐姐都因为受“文化大革命”的影响,书才没读好,家里只出了我一个大学生。说实话,如果早三年也许我的命运也就被改写了。

    ??在那样的环境中拼命读书是一件非常自然的事情。但就在那个时候,你是否仔细想过自己的未来?

    邓:从小就没想过要赚钱,要自己开公司,能想到的也不过和大多数人一样搞科研做工程师当科学家。那时候对于我们来说,考上大学就意味着离开农村,就意味着未来。所以很多人的心态都是考上大学再说,哪管什么专业。我当时考的是理科,分数比较高,可以上最好的大学,但是班主任帮我改了志愿??中山大学计算机系,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这是我走过的人生中对我影响最大的一次决定,不学计算机我就不会是现在的这个样子。

    ??事实上你还是一个方向感很强的人。你似乎从来都没有怀疑过自己的选择。你会锲而不舍地读书,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选择计算机专业并一直到中科院硕士毕业,如今又无比专注地做着优盘和无线数据的事业。其实,命运还是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邓:很多时候你就是要坚持,这是我一直的想法。上学的时候是书反正要读,不读没有出路;创业的时候是做。但我是技术出身,想自己创业我还需要更全面的发展,要做各方面的锻炼,技术只是一部分。为什么选择在飞利浦之后出来创业?我的单干逻辑其实很简单:从软件工程师到技术支持到项目经理自己都能胜任,那自己为什么不尝试着自己创业?

    ??你是在20世纪90年代初期留学新加坡的。从中国到新加坡,这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生存环境。对于最初的事业规划,可以说你是在新加坡完成的。在回到国内创业以后,你身上多多少少已经烙下新加坡的痕迹。

    邓:新加坡的确给了我很多的改变,无论是思维方式还是工作方式。我开始了解“规则”这样的字眼。所谓的游戏规则实际上就是国际化的一种东西。为什么我们那么重视知识产权,这和我们在国外的经历有很大的关系。

    另外就是开阔了眼界,我觉得眼界和思维的开阔是非常关键的。如果你不到国外去,你就永远不知道人家是怎么样做的。

    我要打入国际市场,包装怎么设计?它的文化接不接受?在新加坡,你会接触到各个国家的人,这就是思维的碰撞。几年时间下来,你会有一个深刻的改变。回国之后你就会感觉差距,这时你又得重新慢慢融合。

    ??与国内相比,什么是你在新加坡感受到的最大不同?

    邓:敬业!其实就是规则。大家都在遵守规则,比如你要遵守法律,遵守游戏规则。我们回来搞公司就要遵守规则。很多人都知道中国许多公司都有两本账,见怪不怪,可是我们从第一天开始就只有一本账,比如我们做审计,我们请全球前五大公司帮我们做审计,我们的报表是中英文的财务报表。这就是一种观念,规则就是公司的正规运作,这是企业不可缺乏的一点。

    还有一点就是大家都静下心来做事情,不会那么浮躁。

    ??所以在朗科,即使一年多没有收入也这样做?邓:对。因为中国很多做企业的感觉很浮躁,急功近利。比如说赶快打几个大广告就要求销售额赶紧上来,什么东西好赚钱大家就一窝蜂拥到那里去,就像农民种白菜一样,说好种大家都去种,没有一个长远的目标,没有战略。很多中国企业到了最后竞争力下降,原因就是这个。

    只做移动存储和无线数据

    邓国顺极为欣赏创维的黄宏生,因为彩电再难做他也干到了底。按逻辑推断,邓国顺恐怕也是要一头扎进移动存储和无线数据的领域。有媒体评价,在知识产权的维护上,邓国顺极像堂吉诃德,一个与风车作战的中世纪骑士,悲壮中透出一些苍凉。不过,在无限存储器的坚守上,他的远见并不孤独。

    ??看到过你公司里墙上挂的一句话:“成为移动存储和无线数据领域的全球领先者。”

    邓:做企业的人性格优点实际上很类似,就是坚持不放弃。做事其实就是做人,企业做多大,最终还是看企业家的胸怀有多大。非常简单,如果整天想着这边做一下,那边做一下,最终你什么也做不成。

    曾有人说:“朗科从1999年没有资金回报到2002年销售额突破2亿元,从30万注册资金增资到1200万元人民币,从成立之初的二人组合已经扩大到200多人的团队,这个时间仅仅用了3年,目前的朗科市场占有率达到了50%,这是因为我们巧妙打官司的结果。”其实,我们是在用全部的精力来做闪存盘,而我们的竞争对手大部分连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是做什么的,我想这才是问题的根本。事实上,什么才是我们的竞争根本?是专注,专注是朗科优盘始终保持市场领先地位的主要原因。

    我们的坚持当然有我们的目光。这就像当初我们做优盘一样,我坚信它是有市场的,它一定是有价值的,因为3.5英寸软盘没有给人们带来更多的方便。

    ??你曾经说坚持与专注是湖南人的一个特点。在公司员工眼里,你的这种性格呈现的是一种什么样的管理风格?

    邓:我想,可以用“雷厉风行”来形容。作为领导,做起事情来肯定是说到做到的,否则你公司就没有办法运作下去。市场是一个竞争的环境,你必须要对市场的环境作出迅速的调整。惠普如果不是有一个如此强硬的女总裁,它一定站不住脚;你看微软,在市场上的搏杀,也是这种风格,成功的企业都是这种风格,他的领头人也一定是这种风格。IBM在最艰难的时候选的是谁?创业的人一定要具备这种性格才能成功。没有机会让你瞻前顾后。看准了就得走下去,这就是所谓的偏执狂。

    而我不仅仅是指企业的创业阶段。就像惠普和IBM这样的大企业仍然在埋头做自己的事情,不像咱们中国的企业,还要搞房地产,还要开餐馆。朗科不会去做房地产,不会去做电脑,我们就是只要做移动存储和无线存储领域,这是我们的志向方针。我们的领域是一个新兴的领域。

    ??正如你所说,你们的领域是一个新兴的领域。优盘在那个时候是个前所未有的东西,你必须要有足够的魄力和策略去培育市场。

    邓:发展用户是我们拓展市场遇到的大问题,非常困难。没有人知道什么是闪存,闪存盘是什么东西?优盘是什么东西,朗科是什么公司也没有人知道。资金不够,打不起广告,那就先在网站上发文章,告诉用户优盘是什么东西,先说一个优盘等于多少张软盘,体积小、容量大。我记得当时用了6000元让他们给我们做了一段时间,价钱挺便宜。这样的事情我们大概用了一年多的时间来做,接着开始找代理商,大的代理商不愿意我们就找小的代理商。小公司愿意接受新产品,主动性很大,最重要是大家那时候都是白手起家,他们愿意拼命做。现在一大批和我们一起成长起来的代理商就是在那个时候成立公司的。

    ??听说你们当时亏了一两百万?

    邓:是啊,当时压力很大。后来找了新的投资商。2000年11、12月的时候我们基本上完成了用户教育,销量一下从量变到质变。宣传了一年多,慢慢地就做起来了。现在我们非常讲究外包装,除了技术领先,工业设计也要出色,两点都做才能保证成功,然后就是牢牢站住自己的市场。

    当然,在这个领域你必须保持创新。IT产品就是这样,不管你的广告打得多么铺天盖地,你没有新的东西出来你照样是死亡,广告越大,死得越快,所以我们推新产品,是用新的替代旧的,而我们的竞争对手就永远做不过我们。目前我们搞研发的有100多人,是全球最大的。我们的体系非常健全,全国有七个办事处,再加一个体验中心,但我们不会停滞,我们都在拼命往前跑。

    规则之说

    邓国顺在任何时候都津津乐道于“规则”一词。人前人后邓国顺最喜欢说一句话:我们要规范。攻击也好,自卫也好,邓国顺坚称规则的说法无论是在与宏基还是华旗的专利侵权官司中都让人挑不到一丁点的刺儿。这是很有分量的一招。

    ??就在朗科专利申请进入技术方案的公开阶段,国内闪存盘市场一下闯进了这么多竞争者,朗科是否一度手忙脚乱?

    邓:我们的确很无奈。2001年9月的时候,我们甚至想过跟竞争对手华旗做生意,让它代理我们的产品,并给他们留下了全套报价和技术资料。没想到国庆刚过,他们就推出了迷你王系列产品,价格制定和渠道政策对症下药针对朗科而来。我不得不在2001年底给他们发出律师函。

    ??经过两年零八个月的漫长等待,朗科如今等来了国家知识产权局的专利授权。现在主动权已经在你们手里了。

    邓:对。所以我说,讲规则是企业长远发展的一个保证。如果你要参与国际竞争,就只有尊重这种方式,这个是经过人家多少年验证的。在中国可以看到很多企业也是向这方面走的,这就是大势。比如侵权,我们对他们还是存在威慑作用的。这是很明显的,你就不可能做长久,只能是一年半载。法律是会完善的,按照规则法院要判决,这很正常。最重要的就是要有一个此消彼长的作用,我们一开始做就知道我们有专利,这对我们本身有好处,同时在用户心目中侵权与自有是差别很大的,用户自己会有所判断。像爱国者,他们就是打广告,但如果他们再打广告风险就非常大了,因为专利就已经技术垄断了,万一打了那么大广告还不成呢?所以今年我们明显感到它的竞争力下降了。

    所以我们不怕打官司,反正我们是能打得赢的,而且我们有那么多项的专利。

    ??所以你要做优盘。

    邓:对。1998年在新加坡的时候,我们曾经用英文注册一家公司,叫Prolead,意为领先科技。做了一年的软件开发,主要为新加坡高科技公司做外包服务。做得还不错,赚了些钱,自己去拿单,与人谈判的能力在那个时候也锻炼出来了。但从长远来看,光做软件外包竞争力还是不够。事实上自己做纯软件没什么太大发展前途,如果做外包就只针对某个客户,形成规模是很难的,如果要做通用软件就有盗版的问题,也做不通。所以必须要做自己的产品,做有自己自主知识产权的产品;要做就做一个复合型产品,软件硬件结合。后来,我们就想到了移动存储器。

    当时,深圳朗科从最初的1999年到2000年一年半的时间里都只有两个人:我和我的创业伙伴。在起初长达一年半的时间里,我们投入了全部的积蓄(包括开软件公司所赚的钱)研发优盘,并且没有任何收入。有时候我们就在家里工作,经常晚上不睡觉地做,用坏了4台电脑。其实,我们自己也不知道这个产品是不是能做得出来,这是个全新的东西,没有人可以教我们怎么做。我们到处翻资料,然后自己摸索,做得很辛苦。但是,我们觉得自己能够坚持。那阵子是全力以赴,投入全部身心,你必须把其他东西都放下,创业开公司就是这样的。